柒柒入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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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远惠】痴念 (又名 皮埃尔先生的前世今生)


 

泠泠是个大宝贝(✖╹◡╹✖)♡:

换剧本之后的重生系列


   

1万2千字


   

远惠合集


   

(一)


   

小雅小姐是时隔三年之后,在太白楼再次见到皮埃尔先生。


   

是时,她与父亲相视一眼,两人都惊讶皮埃尔先生竟然会出现在魔王岭。而坐在两人面前的宁昊天,指着底下和流氓对峙的皮埃尔先生,介绍说,“犬子宁致远,没什么本事,就会惹事。”然后匆匆下楼去看皮埃尔先生,生怕有个什么事情。


   

小雅太郎皱紧了眉头,皮埃尔先生是两镇的人,真是棘手呀。


   

小雅惠子明白这种顾虑,因为皮埃尔先生是个很麻烦的人。


   

他出奇的有才华。精通多国语言,其中最厉害的是日语和英语。偶尔会飚出一两句西班牙语来夸奖惠子的atractivo(魅力),以及表达自己的aficionarse(爱)。他精通医术,在日本有一间药行,但他真正留在日本的时间寥寥无几。他交友甚广,父亲在上海与他见面的时候,往往会受到英国领事馆拦截,英使总有各种理由邀请他,他也总有各种理由回绝,至少在小雅家,他从未临时走开。小雅惠子归结为他的贪婪色心。他因此越发的神秘,小雅先生对他敬而有礼。甚至想把惠子嫁给他。


   

可惠子极其讨厌这个看起来年轻帅气的男人。他们心里都想,他至少30多岁了,只是保养得好。


   

可在太白楼才知,皮埃尔先生竟然比她大不了多少,是个毛头小子。


   

但即便如此,小雅先生也不敢把他当做毛头小子。


   

皮埃尔先生一直向日本会馆提供药材和资金,正在研制药香,以药入香,以香治人,这将是香界的一个多么大的创举,也是小雅家族的荣耀啊。


   

“惠子,这是个好机会,我们可以借此了解他,拿捏住他。”


   

小雅先生如是说。


   

可惠子摇了摇头。


   

她讨厌皮埃尔先生。从他第一次不知礼数在日本会馆强吻她的时候,就极其讨厌他。


   

他那时挑衅,“惠子小姐知道什么是爱吗?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?如果惠子小姐爱上一个人,愿意为他去死吗?惠子小姐现在不过是把自己的无知当纯洁,把自己的魅力当玩具,在践踏别人的感情。”


   

她从那时就讨厌,讨厌他明明和自己不过寥寥相见,凭什么装出为情所困的模样。也讨厌他,践踏自己的骄傲。


   

好的呀,那她就找一个人,爱他,爱到他死。


   

“逸尘君,亲亲惠子?”


   

“对不起,惠子。”


   

真是讨厌极了的中国男人!


   

等着看吧,皮埃尔先生,她懂得爱,轻轻浅浅恬恬淡淡,像猫儿戏耍老鼠,这才是最高贵的爱。才不像你说的那样,爱到要死要活。


   

三年来,她看起来成熟多了。


   

皮埃尔先生还是那么猖狂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两镇的风光美丽,太白楼依傍着镇河而建,看得见小船摇摇。


   

皮埃尔先生拿着刀决定跟流氓拼命,尽管小雅惠子知道,流氓是打不过皮埃尔先生的,因为就连惠子也是皮埃尔先生手下败将,但惠子还是点起了催眠香,帮着赶走了流氓。然后临窗,特意挡了皮埃尔先生那一眼,拢紧了窗户纸。


   

“惠子,你为何躲着他。”


   

“他早知是我,我却不能让他轻易瞧了去,任他摆布。我要他成为惠子的手下败将。”让他乞求惠子,可惠子怎么也不会爱的毫无尊严。


   

她胸有成竹。


   

(二)


   

“这是惠子小姐。”宁昊天介绍。


   

惠子小姐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人,皮埃尔先生跟自己的妹妹,像两个小孩子,玩的肆无忌惮。皮埃尔先生又规规矩矩跟自己握手,“惠子姐姐你好,我是宁致远。”


   

宁致远,她对这个名字陌生极了。


   

但宁致远上挑的眉眼,藏了心事的坏笑,和皮埃尔先生如出一辙。


   

“你好,致远弟弟。”


   

“我来了两镇,两镇风光美丽,不如致远弟弟领着我欣赏一下?”


   

“好啊。”


   

是他,就是他!


   

每每单独相处的时候,他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得她心慌意乱,败下阵来。那是一种志在必得,像裹满了笑意的糯米糖卷,搅得她无所适从。


   

桃花纷纷,他极其不客气的楼了她,甚至把她压在桃花树下。


   

“惠子小姐真是,不会吸取教训,都三年了,还没点长进。”他的手指从她用眉笔画的锋利的眼角滑落到柔软的唇角。皮埃尔问她,知道中国有轮回一说吗?


   

她虽然厌恶他,却还是好奇的问,“有吧?”


   

皮埃尔先生说,他就是轮回里的逃兵,漏了一大半忘川汤水,所以没有重获新生,却又什么都记不起来。“唯一记得的,应该是对惠子小姐的爱了。”


   

油嘴滑舌,分明天生就是个坏蛋。


   

他亲吻了惠子小姐的嘴唇,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,他摁着惠子小姐的胸口,问她,“惠子小姐有深爱一个人,愿意为他去死吗?”小雅惠子知道他要什么答案。


   

“有,三年前惠子认识了一个男人。”


   

他咧开嘴。


   

“他叫安逸尘。”


   

他深深掰开了一块树皮,裂了指甲。惹笑了小雅惠子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(三)


   

皮埃尔先生埋头咬了她的脸颊,一个沾满了口水和脂粉的牙印,惠子小姐打他,推开他。好像在自己的家乡,皮埃尔先生多了几分孩子气。跟他的年龄相仿,而不是往日里老谋深算的样子。


   

花林里冲出了一个粉色的姑娘,一把把皮埃尔先生扽开。


   

挡在惠子小姐面前。


   

“小霸王!你又在欺负姑娘家了,死性不改!”


   

皮埃尔先生有几分无奈。“臭丫头,你抽什么风。让开!”


   

姑娘尖牙利嘴,“我早该看出你这样的人,就不是什么好人,亏我差点被你骗了。”然后她拿出了红纸聘书,撕了个稀巴碎。


   

“你有病吗?有病吃药!”


   

皮埃尔先生双手插腰,显然的,她眼里的老狐狸皮埃尔先生,对待朋友似乎是不一样的人。通常她只见皮埃尔先生和小雅先生两张要多假有多假的笑脸。她自己也是,总要挂着如沐春风的面具。


   

“有病的是你,昨天做了一场好戏,就想骗我,大骗子!”


   

显然这个姑娘对他有所误解,皮埃尔先生绝对不是这种人。


   

“且不说我不屑以恩惠要挟你,我是给你钱,聘请你成为我们家的花女,你连钱也不赚了?”


   

“有几个臭钱了不起!”


   

“不至于了不起,但你不想让你娘过上好日子吗?”


   

皮埃尔先生是很会做生意的人,虽然惠子并不知道,这个姑娘有什么用处。兴许,他看上了这个姑娘?


   

小雅惠子隐隐觉得受到了挑战。


   

夜晚来临,她在房中琢磨,琢磨着能不能找到一种药香,迷乱皮埃尔先生的心智,可皮埃尔先生没有嗅觉。


   

一双男人的手悄悄推开她的门,男人坐在她身边,似乎喜欢她发呆的样子。


   

她蓦地压在那个男人的身上,吓得他心慌意乱,结结巴巴。


   

“惠子?”


   

“逸尘君找我,就不怕被人发现?”


   

“我、我就说,给你治病。”


   

小雅惠子笑,把人拉过来,亲了脸颊,他羞红了脸,埋头痴痴的笑。


   

他又突然牵住她的手,坦诚自己的罪过。“惠子,为报家仇,我父亲要我讨好接近乐颜。”


   

“乐颜?”


   

“她是一个极有天赋的花女,宁致远喜欢她,所以我们想利用她。”


   

惠子是喜欢逸尘君的,所以生气,是正常的。她想。


   

她把手抽开,男人抱紧了她,她叹了口气,安慰的摸了摸他的头发。似乎是原谅他了。他又重开笑颜。


   

惠子想了想,“逸尘君,我到觉得皮埃尔先生不会喜欢乐颜,恩......我是说宁致远。”


   

“他比你想象中要厉害,连我父亲,都要敬他三分。”


   

(四)


   

皮埃尔先生受到了驻日公使陆先生的邀请,算是临别一聚。小雅惠子心知肚明,想见皮埃尔先生不是陆先生,而是陆先生的女儿,一个无论气质和学识都比不得她的女人。


   

但那是个中国女人。


   

皮埃尔先生推脱不了,便告诉宁昊天要走上海一趟。


   

小雅惠子更是惊奇,他似乎并不知道皮埃尔先生在上海有一间大药行,一间私立医院,也不知道他往常来往日本香会的香行,更不知道他在上海有一处庄园,完全是欧式的建筑,院中有个圆拱形的亭子,和宁府差不多大小。


   

宁昊天只以为他开了一间小小药店,似乎也不相信他的大作为,只当他小孩子过家家。估计他自己也忙过不来。


   

小雅惠子好奇,憋得紧,皮埃尔先生也不主动提起来,喜欢看她憋的紧。


   

一个月两趟去上海,司机认路,七拐八拐。后来日本人在路上拦人,他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通行证,哪儿也拦不住他。


   

同坐在后座的小雅惠子没憋住问他,他一手拦着姑娘家的肩膀,“这东西就跟在外面玩女人一样,遮遮掩掩总惹人怀疑,大大方方就做逢场作戏。”


   

惠子小姐甩开他的手,原来皮埃尔先生还玩女人呀!


   

皮埃尔先生靠过去,轻捏了她的脸颊,“惠子小姐心里一定觉得我是个花花公子,但实际上,我只喜欢惠子小姐一个人。”


   

她不信,分明看不出一星半点的喜欢。只会戏耍她。


   

“惠子小姐不要再喊我皮埃尔先生了,叫我致远吧!”


   

惠子没有听从,不过日后在床笫之间,到是恶狠狠的喊过皮埃尔先生的中文全名。


   

汽车开进了皮埃尔先生的樱花庄园。庭院树下放着日式的矮桌和茶具。小雅惠子挽着皮埃先生走上门前的两道楼梯,皮埃尔先生小心的扶着她,像绅士。管家前来开门。


   

“先生,小姐。”


   

接过皮埃尔先生的外套,又拿来了两双拖鞋。一双男士的,一双女式的。


   

“辛苦了。”小雅小姐说。像是惯了,每回和皮埃尔先生一起回庄园里,她都像个女主人一样。


   

“谢小姐关心,小姐舟车劳顿,命下人准备了些小姐喜欢的糕点。”管家是个有撇小胡子的青年人,比小小雅惠子要大上十来岁,他看了腕表,“正是下午茶时间,我去泡杯咖啡,吃完再去香房。”


   

皮埃尔拉开领带,回头听见管家问,“先生也一起。”


   

他向来比他爹还愿意管他。


   

“不了,我刚来了点灵感,先不吃了。”


   

他这么说,她可不干。他的灵感想来糟糕至极,免不了她又要跟他吵架!譬如他总会往里头灌很多中药,闻起来臭死了,还沾沾自喜。


   

“管家先生,真是抱歉......”


   

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,“好的小姐,稍后我让人送去香房。”


   

“谢谢管家先生。”惠子弯了弯腰。


   

“那把我的也送过去。”


   

“抱歉先生,您刚刚说不吃了,想来也就没准备您那一份了。”


   

皮埃尔先生无奈瞪他,“吃里扒外”


   

 


   

(五)


   

果不其然又吵架了。就是日常一小吵,关于药材和花香的剂量。皮埃阿尔觉得香的分瓶剂量太少,没有办法散发药性,小雅惠子则觉得,以香为主,用药太多容易盖住香的味道,反倒无用。


   

吵架的结局无非就是皮埃尔把小雅小姐压在桌子上kiss,顺便摸了一把胸口。


   

小雅小姐咬了他一口,然后跺着脚回房间。


   

由此可见,小雅小姐没少在皮埃尔家中过夜。


   

一扇落地玻璃窗,蓝色的窗帘,她脱了鞋站在毯子上,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院子里的一个圆形喷泉,樱花树,小圆拱形的亭子,如果足够高还可以看见上海的高楼,百货商店的牌子,电缆绳拖着电车穿梭在摩登女郎的身边。


   

庄园的铁门开了,一辆白色甲壳虫,后面跟着两三辆黑色雪铁龙,停在门前。


   

小雅惠子转身打开衣柜,颇有些慌张的抽了一件好看的裙子,把白色及膝蝴蝶结长袜穿了一只,又有点焦急站到玻璃窗前,她以为来的是陆先生。


   

但下车的人她不认识,西装革履,抽着雪茄烟,同下车的人穿着巡捕的衣服。她放缓了速度,看着小皮出门跟他们握手,两个人笑了几下。


   

敲门声响起,黄妈拿着盘子进来,瓷壶里头倒出咖啡的香浓,小雅惠子捏起一块糕点,坐在床上发起呆。


   

黄妈看见一只袜子还在床上,皱起了眼角的纹路,笑问“小姐要去哪儿。”


   

小雅惠子回过神,“想去看一下香行。”她若无意问,“什么人来了?”然后走到窗口,正巧看见车子走了,底下皮埃尔死皮赖脸朝她招手,她一气拉了帘子。


   

“巡捕房的人,上楼时候听管家跟先生说,医院出事了。”


   

“出什么事?”


   

“好像是死了人的,嗨!这个世道哪儿都有死人,昨天大马路上就死了两个小青年,管家说小混混抢生意的,死伤难免。”黄妈把手在围巾上抹了抹,开始了中年妇女的啰嗦,“小姐出门要小心的啊晓得哇,叫先生给你找几个保镖,或是拿把枪好了,现在人可乱的。要不啊侬就跟紧了先生......”


   

“小姐,先生现在要出门,您要一起吗?”管家隔着门问。


   

明白了,这回是真的要赴陆先生的宴,人家潜心计划的美人计,不知道他有多开心呢!


   

她穿上另一条袜子,侧着头,眼睛里都是拒绝,“不去。”他的美人宴,她才懒得去。


   

门外没了声音。她呆坐了一两分钟,黄妈开门出去,门外空空。她转战玻璃窗,底下一辆福特无情的行驶了出去,她仿佛能透过车窗看见带着墨镜穿着大衣的皮埃尔,眉角张开,生气。


   

(六)


   

陆先生约人,约皮埃尔去看戏,不是上海就最大的剧院,就是最大的戏院,听那些咿咿呀呀。这个时候很多摩登的少年不喜欢胡板牙琴,都喜欢罗曼蒂克的生离死别。一两个小时的电影比连做好几出的戏剧好消磨时间,不费脑子。


   

皮埃尔是个例外。


   

也不是他多喜欢,就是他喜欢的女孩子,喜欢。她喜欢许多中国文化。其实也不是她有多喜欢,就是她讨厌极了的人,是中国人。


   

陆先生其实早上已经出发去日本了,来人是陆小姐。


   

白色的包臀长裙,左边一扭,右边一扭,头上戴着小礼帽,白色透明蕾丝遮住了一只眼睛,但是遮不住那只眼睛的多情。他有时候觉得女孩子就是天赐的宝贝,男人就应该呵护着。陆小姐身边还有个苏小姐,赶巧了父亲是巡捕房总探长,宁致远跟他喝过几次茶,话不投机半句多。


   

但是对两位小姐,还是有的话说的。


   

就是怕说不清。


   

陆小姐坐在他隔壁,俏生生红了一张脸,呐呐道歉,“父亲临时有事,不能赴约,只好让我替他赴约。”


   

陆小姐是留过洋的女孩,有中国人的羞涩,也有新知识分子的大方。


   

她梦想中的男人,或者说整个上海矜贵小姐梦想中的男人,大致就是这么个样子。长相英俊,就喜欢他那双眼睛带着坏坏的小心机一般,若是有那个女人让他把全身上下一扫,别说脸红了,骨头都软了。女人总是容易身子软的。


   

可他笑归笑,眼睛总是有规有矩,这就是他的教养,不像浪荡公子淫邪。


   

他还年轻,却比同龄人成熟的多,当然他也有幼稚的时刻,只是未曾见到。他纵使年轻,还有能力,这难道不是女人梦寐以求的吗?


   

当然不是!


   

就是有那么一种人,你一看见他,就被吸住了心神,如果他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,眼里心底都是你,此生就无憾了。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肤浅,你说靠感觉,或者看脸也好,那种悸动是无法抵抗的。 


   

一般这个男人或者冷漠如终年不融的雪山,惹你痴恋,惹你随他漂泊,他也不动声色,坏掉的收音机里“此次呀呀”,都抵不过他一句话难听。或者双眸从来水波泛泛,好像只看着你一人,嘴上说的话像花儿繁杂,看不出哪一朵真假,气煞人也。可偏偏就是有人前仆后继愿意冲上去。贪什么呢?


   

台上的戏子碎步出场,眼眉含春带俏,谁个俏起来能比戏子多情。皮埃尔笑笑,好似看不见台上俏娘子的媚眼如丝。


   

转了头,陆小姐笑出两个小酒窝,有些仰慕都带着自傲。似乎她们都喜欢带着自傲看他。


   

“皮埃尔先生许久没来上海,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,或者下一趟来上海是什么时候,父亲回来了一定让他请客赔罪。”


   

皮埃尔摆摆手,“不用,改日请陆先生他到两镇走走,上海这个地方我住不惯,月头月尾走一走,跟苏先生喝喝茶还成。”


   

苏小姐接话,“好的哇,下回请先生到我们家吃饭。”


   

苏小姐做记者的,更加的活泼些。


   

“当然,我从来不拒绝像两位这么美丽的小姐。”


   

他笑得她们害羞,但是陆婉瑜盯着他的双眼,总看出了一些心不在焉。


   

他看了会手表,又望了后头,全是人头。


   

当红的戏子楼语秋瞥了他好几眼,最后竟是直直瞧着他不放,说道情浓时,说道情愁时,说道春起情丝,秋泛闺思,眼神就如丝如线,掐着他不放。他倒是有定力,一眼也不看。


   

有时候喜欢一个人,是很有眼力见的,陆婉瑜问他,“先生在等人。”


   

他低头笑了,这时候有了几分孩子稚气,“等一个不乖的女人。”


   

他毫不避讳,多么坦诚,又令人失落的一句话。


   

陆婉瑜突然说不出话。


   

苏晓蓝问他,“什么人呀,莫不是皮埃尔先生的心上人?”


   

她这话是替陆婉瑜问的。皮埃尔摸了摸鼻子,露出了与年龄相仿的孩子气的笑容。


   

台上声暂歇,台下热闹起了。


   

楼语秋和往日不同,径直往台下走了,从左边的台阶下。恰逢宁致远起身,他想去后台打个电话回庄园,明明车子也安排好了,该不会真的生他气了,一个人跑回两镇上去了。他还以为小醋桶会跟过来呢!


   

结果又被楼语秋往前一挡,险些一撞,他退后了三两步。


   

现在的戏子都这么不拿乔吗?


   

他抬头,还没看清楼语秋粉白的脸多么精致,就已经苍白了脸,于是连楼语秋躲在他身后,小鸟依人的模样也顾不及了。


   

“你,冷静一点!你要什么只管说,我什么都给你, 你不要轻举妄动.....好好商量......”


   

天哪,那个突然冲进来穿着棕色马褂的流氓,正拿枪指着小雅惠子,枪口顶在她的太阳穴,宁致远觉得下一秒,他就可以晕过去了


   

(七)


   

那是个年轻的小伙,应该是个小混混,叫段东升。


   

小雅惠子随着车子来的,来寻宁致远,她总要扭捏一会儿,末了又想自己跟陆先生也有几分交情,怎么就去不得了,也不见的是为了你去呀!


   

可一下车,就给枪口堵了太阳穴,真是运气差死了。


   

“我什么都不要,我只要你呀,语秋!”


   

那个年轻小伙子憋着一张委屈的脸。楼语秋把整个人缩宁致远的身后。


   

戏院里的人跑了一大半。苏晓蓝偷偷拿出相机拍照。


   

运筹帷幄的时候他可以是皮埃尔,慌张无措的时候他就是宁致远了。


   

原来这小子是上海龙帮底下的喽啰,前阵得了青眼跟着老大管理一个小赌场,后来迷上了楼语秋。喜欢楼语秋的不乏许多富家公子哥儿,有权有势的人,楼语秋就掐着那一股子的矜持,看似清高。


   

小伙子隔三差五过来送东西,到底他又没多少钱,他想送一副金线宝石镶嵌的头面。宁致远回到上海的前一天晚上,他和两个兄弟抢烟土,烟土到手了,便起了歹心,想私吞一点,其他的交到上面去。结果三人没谈拢,段东升和同行的兄弟掐了起来,失手把人给打死了。这下东窗事发,龙帮也容不下他了。


   

他查过皮埃尔,这个楼语秋一直挂在嘴上的男人,这一日会应邀来听楼语秋的戏,他心里不是滋味,又只能拼死一搏。


   

他是慢了一步,但所幸又见到了他家的车,车子里头是个日本女人,他晓得那是他的姘头。


   

“语秋是谁?”宁致远问,慢慢走近,又被段东升给喝住了,不敢再动,“你告诉我语秋是谁,我帮你找到她,你要什么我都给你,只要不伤害惠子。”


   

外边出现了哒哒的军鞋的声音,门口冲进来巡捕房的人。但宁致远让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。


   

此时在场有四个女人,原先只有三个女人的时候,楼语秋在台上都瞧着底下的两位小姐,心里头嫉妒和鄙夷。两位小姐又怎么会正眼看一个戏子。


   

现下四个女人对着看。


   

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让皮埃尔先生这么心慌着急呢?


   

她穿着粉色的长裙,散落了一大半的头发披在肩上,大波浪晃晃,有几分性感。即便被劫持,也很淡定自若,像是一个过路人,反倒是宁致远太过慌张。


   

苏晓蓝是什么人,是记者,最懂这些情到深处的八卦,她只看宁致远专注的眼神,便晓得了他们之间的不清不楚。陆婉瑜见过小雅惠子,甚至一起喝过茶,聊过天,她佩服她的气度和学识,尤其是她哥哥陆晓亭三句不离惠子小姐,她还想着撮合他们。


   

“你少装蒜,你听着,我知道这个是你的姘头,你很心疼她。我要两张去台湾的船票,还要一张支票,我还要平平安安离开上海。”他又转换了语气,有些恳求,“语秋你过来,我们一起私奔,到天涯海角,这个男人有什么好的!”


   

楼语秋皱着眉头,“侬不要乱讲好伐,侬是哪个我根本勿晓得的好伐。”她抓住了宁致远的手臂,现在脸上还是美人妆,眼波带水,“先生你要救我呀。”戏腔婉转。


   

宁致远若有所思,心里头明白了,“你就是语秋啊。”


   

楼语秋心想,他来上海时候不够多,不认识我正常的。她靠了身子上去,妄想整个身子都压在他的背上。


   

然而宁致远主动拉起了她的手臂,一个旋身把她搂在了怀里。


   

她高兴,却还来不及高兴。


   

宁致远掐上了她的咽喉。


   

小雅惠子眼里的三个女人,两个她认识不合宁致远口味,一个粉面妖怪,看着就讨厌。


   

“你做什么!放开语秋!”


   

宁致远冷肃了面容,波浪式的皱眉,“船票我会给你,支票也会给你,你要平平安安离开上海我也能帮你,但是你得保证不伤害我女人。”他的手上用力,指甲掐着姑娘家的下颚,楼语秋挣扎,但是让他箍得紧。苏晓蓝和陆婉瑜惊呼。


   

“我现在命人给你送来你想要的东西,但是你把手枪放下,我怕你擦枪走火。”他威胁段东升,“如果我的女人出了什么事情,你别想指望平平安安走出戏院的大门,这个什么玉春语秋的,我有的是方法叫她求生求死不能。”


   

他又放低了身子,“我是个生意人,你要想我们还可以立封契约书,总之你先把枪放下。人在你手里,我不会伤害你。”


   

单单是巡捕房来人了也就算了,又进来了一对扛着枪的兵,领头的叼着烟穿的阔气走进来,把段东升手上渐渐放下枪又给吓得举起来了。


   

宁致远憋着一张脸,“滚出去!”


   

领头的挥了挥手,让人又出去了。


   

来人是浙江督军的陈三少爷,最厉害的就是玩女人抽大烟,楼语秋憋出了一点泪眼,“陈三少爷,你同先生说说情......”被掐着哪里还有黄莺出谷的声音。


   

段东升和陈胜玉,再与宁致远恰恰好是个三角形。


   

“小兄弟,我知道你也似我,对一人用情至深,我生平就是希望有一人能待我像你一样。”小雅惠子说,“你放心,我一定会让先生把你平平安安送出上海,你现在可千万不要冲动,惹急了先生可没有好处。


   


   

她几乎没有说过话,到这时突然开口,温温柔柔的,像秦淮河边的飘絮柳。“你不是日本人吗?”


   

“惠子钟爱中国义士,和中国的多情男女,所以学了皮毛的中国话。”


   

宁致远把楼语秋扔到陈胜玉的怀里,让陈胜玉轻飘飘的掐着。


   

陈胜玉在楼语秋的耳边摸了一把。


   

宁致远指着人,“你把枪放下,我把你女人给你丢过去。”又指了指陈胜玉,“东西一到,我让这家伙立刻在外面给你们准备一辆车,不会有人跟着你们。到时候我跟你们走,你让我换她,你们要怎样都可以。”


   

宁致远连后路都帮他想好了。


   

陈胜玉把楼语秋推了过去,楼语秋起先不愿意过去,怯懦回头的看了陈胜玉,只看见一双烟雾中的桃花眼斜瞥着她,于是往前走了两步。


   

(八)


   

段东升喊了一声“语秋”,带着喜悦和兴奋,手慢慢卸了力气,把枪缓缓放下,只是另一手还箍着小雅惠子的脖子。


   

宁致远心里还像有杆子小铁称,左边倒了,右边翘起来,上上下下不停歇,那边小雅惠子放松了身体,朝着他隔空来个飞眼,笑得还有点小得意。


   

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小雅惠子抓住段东升手腕一个过肩摔,段东升全身骨头一震,还没来得及反应,就被手枪指了头。清醒过来,宁致远冷漠面容点燃着枪口滚烫。


   

他想开枪!


   

但他没有开枪。


   

段东升手上的枪早已经摔远了,他也不曾预料到小雅惠子会些功夫,只以为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。陆婉瑜怕他复燃,往地上把枪捡起来,揣的紧紧的。苏晓蓝自然是沉迷拍照,这可是一手资料。


   

几息之间,巡捕房和陈胜玉的人,进进出出,掐着匪徒走出去。


   

楼语秋学聪明了,怯懦的往陈胜玉身边靠,可陈胜玉整理了西装领口,走到了苏陆两位姑娘身边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他们一前一后,其实没有多大的距离。


   

明明她比他大,在他面前,却总比他小。


   

她率先伸出手,勾住了他的领带,把他拖过来,然后不知廉耻的把自己埋到他的胸膛里。


   

“惠子好害怕,宁致远。”


   

其实他知道,她胆子比天还大,真正害怕的明明是他。


   

宁致远摸着她的长发。


   

“知道怕了,以后就乖乖的,别乱跑,也别闹脾气。”


   

小雅惠子原谅他了,毕竟他好可怜,抱得小雅惠子骨头疼,不断的亲吻着她的头发。看来真是吓坏了。


   

他们是这样的口嫌体正直。外人眼里,不晓得有多情深意浓。


   

陆婉瑜只见蓝色的西装的皮埃尔搂着小小粉色花一般,那女人的黑发还在他的胸膛里头磨蹭,皮埃尔冷肃的脸总算融化了,眼尾也皱了起来,笑了。


   

苏晓蓝安慰的碰了碰她,但她大约是明白了,原来早已经错过了。翻云覆雨,万事处变不惊的男人,早为一个女人学会了惊慌失措。


   

那个女人朝她招了招手,她朝那个女人招了招手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“那日,我碰巧进去,看见致远正在用针扎自己的鼻子,穴位十分准确,我总觉得宁致远身上,有很多秘密。”安逸尘对盯着香瓶发呆的小雅惠子说道。


   

“你此次跟宁致远去上海,有发现一些奇怪的事情吗?”


   

小雅惠子拧着眉毛,撑着下巴看他,像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。


   

“怎么了惠子,你怎么......这么看我?”


   

她觉得有些事情,还是自己查一查比较好。


   

“逸尘君,你去上海找皮埃尔先生,兴许他能帮你。”她摸着安逸尘的脸,“我知道你复仇心切,可坐井观天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。”


   

(九)


   

安逸尘去了上海,他在上海的马路上,听见了卖报小童的吆喝,“皮埃尔先生勇斗持枪戏迷,抱得美人归。”


   

他立刻要了一份,没想到皮埃尔先生是个这么风流的人物,他还想说不定是个老头子。他又抓住卖报的小童。


   

“你知道怎么找到皮埃尔先生吗?”


   

想想又很奇怪,怎么可能一个孩子会知道这些事情,有些自嘲的笑了,把孩子放开。


   

没成想小孩跟人精似的,朝他伸手要钱。


   

“莫里哀路的樱花庄园,不过他一般不在上海,就算在上海,也说不准在哪个使馆或者赌馆。”


   

“你怎么这么清楚?”


   

“上海人都清楚!”


   

他又问,“那这个皮埃尔先生,具体是什么人?”


   

小人精那钱塞在口袋里,“皮埃尔先生是出了名的全上海最会交朋友的生意人,据说以前是个医生,皋兰路的那家私立医院就是他开的,不过前几天死了人。但是他的家人什么的都很神秘,就连他自己也不常在上海住,不过日本香会的小姐好像一直住在他家里头。”


   

“全上海一群小姐都想嫁给他,不过他好像有意和日本香行的小雅先生结亲。”


   

安逸尘皱了皱眉头,又猛地看清小人精是个小姑娘,他摸小姑娘的头,开玩笑,“你也嫁给这个先生?”


   

小人精拍开,把他手上的报纸摊开,一张皱着眉头的俊脸,宛若剥开了皮的柚子,清晰又茫然。


   

“皮埃尔先生早就心有所属了!”


   

说完又继续吆喝,“卖报卖报!皮埃尔勇救心上人,陈三领兵支援.......”


   

安逸尘盯着报纸上的面孔,郎情妾意一般,宁致远抱着娇小的女人,那张背影他也极为熟悉,不是同窗三年的惠子,又是何人。


   

他的胸腔掀起惊涛骇浪。此时连复仇也不敢想,只想尽快找到这个“皮埃尔”。


   

“抱歉,先生不在家,您先用茶。”莫里哀路的樱花庄园,前庭后院的西式复式建筑,管家先生为他倒茶,“您是惠子小姐的朋友?惠子小姐打电话过来,让我们一定好好招待你。”


   

“惠子......一直跟致远住在一起?”


   

管家礼貌而不失挑衅的微笑,“先生说,他住哪儿,小姐就该跟着住哪儿。”


   

“他们何时......”这么亲密了.......


   

乘胜追击,才是成功之道,这一直是管家的人生格言。


   

“先生和小姐三四年前就相识了,先生刚到上海买宅子的时候,特地移植好几棵樱花作闲庭落院,这家里装饰打扮还是小姐亲自布置的,就顶上的这盏顶灯,小姐觉得好看,先生一句话都插不上。”


   

黄妈恰时路过,没忍住也说了,“别说是这大厅,就是先生房中,也没有自己说话的份面。”


   

管家矜持的笑。


   

安逸尘心里想得太多了,譬如惠子早与致远相熟,为何一开始不对他说,现在又指引他来找致远,是刻意羞辱他?惠子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呢?他有些唾弃自己。


   

那惠子有是否向致远说出了自己的一切?他不甚确定。


   

然后就是一个藏在心里的问题,惠子跟致远真的是......那一种关系?


   

他又想起了樱花树下,对自己掂着脚尖的惠子,“亲亲我吧,逸尘君。”


   

无妨无妨,他本来......本来也不喜欢......她......


   

“我现在想见致远!”


   

管家面露难色,然后拿起电话播了号码。


   

“你好,樱花庄园,找皮诶尔先生。”


   

稍稍等了一会儿。


   

“先生,有位安先生找你。”


   

(十)


   

皮埃尔正在赌场包间,翘着一条二郎腿踹陈胜玉,陈胜玉让他一个猝不及防踹了个正着。扔下手上的扑克牌,就要拿皮带勒死他,这时候他就怂了,陈胜玉也只是做做手上功夫。


   

安逸尘经过人声吆喝的赌场,被人引进包间。


   

彩色玻璃嵌在门上,棕褐色和黑色的格子铺在地板上,一张边角莲花蜷缩兽爪抓球的沙发,一张暗红色的纹理蜿蜒的长桌,骰子牌九凌乱。


   

现在他们又转战一张红木八仙桌,四面的小抽屉微开,露出了卷起来的小捆钞票。


   

三缺一,皮埃尔给安逸尘留的位置。


   

安逸尘仔细看了三个人,一个是他熟悉的宁致远,旁边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你年轻人,双眼朦朦胧胧,好像没有睡醒一样,活生生就像刚从温香软玉怀中醒来。坐在宁致远对桌的,一身长袍马褂,头上没几点头发,剃的短短的,眼睛小而精,看起来约有40多岁了。


   

宁致远招呼他坐下。


   

他刚一坐下,宁致远就说,“这是最后一把了啊!我兄弟来催我回家了!”


   

那个男人抽了一口雪茄,悠悠说了一句,“都说皮先生的朋友满上海,在上海说一不二,没几个敢呛声的。看来是这么回事的。”


   

“这小子交的都是狐朋狗友,都是些酒肉兄弟,就像老子,别的本事没有,吃喝玩乐最厉害!”


   

宁致远摇了摇头,“我一个毛头小子,在龙哥面前还能有多巴闭!”他故意说得逗趣,“其实吧,哥你开口说话了,有什么困难,小弟都全力以赴,不就是在法租界开个银行,搞个公司嘛,门路肯定是有,您就算不开口,我也支持您!”


   

宁致远话都说到这了,对面那个中年人也露出了笑容。


   

“到时候我也算个小股东,跟着哥占便宜。到时候我跟哥讨钱,可别把我关在门外!”


   

中年人笑骂了“小赤佬”。安逸尘发现,这坐宁致远身边的青年男人,除了开头说了一句,便不再说话,只是笑嘻嘻的,就连中年男人龙哥也只是时不时瞟他几眼,像是有所顾忌。


   

宁致远挠了挠头。


   

“不过你也知道,就我那个小破医院就让我焦头烂额了,今天随便死两个普通人,明天报纸上就说是帮派斗争,巡捕房还跟我说什么什么党的,在我那个小医院开会。越搞越离谱了,真的是!”


   

“都是在上海地界,我让那帮兄弟给你看紧一点,谁敢在你那里惹事,你说是不是?”


   

“那当然!”宁致远有点神气。突然想起了什么,他的表情严肃起来。眼皮子掀起来,和安逸尘往常见到的宁致远就不同了。


   

“姓段那个小子,我本来也不打算把人交给警察局,上海不是陈三的地盘,运来运去麻烦,我就想自己个儿在家里解决了,他手都动到我女人的身上来了,我总不能让他痛快的。”


   

“我是看在大哥的面子,你们龙帮的叛徒你们自己处置,不过这口气我是真的咽不下去!”


   

龙瑞止住他的话,“行了行了,我会帮你小子先好好给他点苦头吃,决计不会让他太痛快的。”


   

四个人又打了几圈,说了几句话,龙瑞还象征性的问了安逸尘什么来头,让他一句家里头的兄弟带过。没多一会,龙瑞就先行离开,他的家教也严格!


   

只是人刚走,宁致远又翘了二郎腿,“呸”了一声。


   

(十一)


   

陈胜玉叫他不要在场面上骂人,不讨好。


   

他们和陈胜玉在赌场门口就散了,一个要赶香港的飞机,另一个要回家。


   

安逸尘到这时,只想听听宁致远怎么说。


   

天色渐渐有些暗,车子行驶在繁华的上海,从窗口望出去,都是穿着旗袍大衣的女人,西装革履的男人,和两镇是两种风光。


   

“有一天,两镇也会是这个样子,准确的说,中国都会变成这个样子,层层高的楼,CD店里放着梅艳芳的歌。”


   

“梅艳芳?”


   

“未来的周璇,不过到时候可能没几个人知道周璇是谁了!”他自嘲。“不过在那之前,中国的现在满目疮痍。”


   

“你想说什么?”


   

“我只是发发牢骚,大人物忧国忧民,像我这种小人物,讨个好日子过就成了,时不时能帮上大人物丁点忙儿,就不错了,就是可惜了两个烈士。”他有突发奇想,“你说我在法租界在建一个电影院怎么样?”


   

安逸尘看他,没有说话。


   

宁致远坐直了身子。“我先自我介绍一下,皮埃尔,四年前在上海开了一间药铺,随后赴日本与日本香会合作研制新型的药香,现在上海日本香行主打发售的药香,绝大部分都是出自我与惠子之手。我们没有什么特别的经历,就是越来越有钱,爱交朋友,所以名声比较大。”


   

“在这个世道,名声算什么?说一百句都比不上一个枪子儿。”


   

“我是这么想的,你看,我们都是精通药理的人,你的本事我清楚!逸尘老弟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,跟我们一起制香。药香的推广绝对是香界一大里程碑。”


   

他又说,“过几年,我把上海的产业卖了,在香港建立宁家香行。”


   

安逸尘问,“香港?”


   

宁致远叹了口气,“现在军阀势力渐弱,党派倾轧,日本人又虎视眈眈,上海表面歌舞喧嚣,暗地里风起云涌,香港是英国人的地头,往后就算是打仗了,也能安生一点。”


   

“上海这个地方,可以说全中国的经济中心,一旦出事,首当其冲就是上海。两镇离上海这么近,不可能幸免于难,也就再有几年平静而已。”


   

安逸尘不常在上海,很难明白他说的这些风起云涌,不过上海阴暗的天气加重他的沉默,他到也曾见识过党派人员的运动,前不久失去了一个朋友的消息,他是毕业于日本军校中国留学生,两人分离的时候,他还与他感慨过以后,“我的生命属于国家,也许有天我的尸体挂满了误解和谎言,我的鲜血一定是为国家崛起而倾洒。”


   

今天又听宁致远这番话,突然间,安逸尘觉得,宁致远是否知道他的家仇,并不重要了。


   

他又丝丝毫毫有些佩服宁致远,他看似吊儿郎当,却做了许多他无法做到的事情。


   

车子缓缓驶向两镇,天渐渐黑了,车灯亮了起来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那之后,小雅惠子在两镇等着他们,究竟等着那安逸尘还是宁致远,安逸尘已不清不楚。


   

家仇依旧,该进行的故事,依旧在进行,他依旧以友好的形象亲近仇人,只是心底又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。像星火般撩动。


   

 


   

1930年,宁致远28岁,小雅惠子29岁,于民国一十八年十一月十一


   

日成为合法夫妻。


   

两姓联姻,一堂缔约,良缘永结,匹配同称。看此日桃花灼灼,宜室宜家,卜他年瓜瓞绵绵,尔昌尔炽。谨以白头之约,书向鸿笺,好将红叶之盟,载明鸳谱。


   

同年,安逸尘定居上海,后前往北平,再无与他二人联系。


   

1936年小雅太郎被召回日本,宁致远四处奔走。


   

1937年3月,宁家人移居香港。只听得安逸尘似乎在天津,被人冠以汉奸名号。


   

1938年,听得安逸尘刺杀日军高级参谋未果。


   

1946年,宁致远在报纸上见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,形似安逸尘,在果党军事委员会国防部成员里头,露出小小的一个头。


   

后来,再无丝毫消息。


   

宁致远也佩服他,有些事情,他永远也做不到。


   

(完)


   

 


  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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